孤山、后土祠、古槐,一个小村庄的文化地标

西省运城市万荣县皇甫乡西杜村

2020-07-07
吴国荣 0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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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村庄和一个城镇一样,都应该有它的标志物,或古树、或古建,也可能还有特殊的地形地貌和山水营造。标志物越古老,村庄的历史越悠久;标志物越丰富,村庄的繁衍程度越突出。我们村的标志物就很繁多,有古庙,有古槐,有古阁,还有古牌楼;有山,有水,还有古民居,名曰西杜村,隶属于万荣县皇甫乡。

西杜村,没有姓杜的,大家都姓吴。姓吴的在西杜村已经生活传续了几百年。那么,几百年前西杜村的村民是否姓杜,不得而知。甚至再几百年前的西杜村叫什么村、什么庄,也更不清楚。因为没有记载,没有史志,一些更古老的标志物,特别是一些附着着文字的古建筑碑刻,随着历史烟云的聚散被毁圮,而靠个人有限的知识和原始的手段,在混沌的历史烟雾中很难考证出他的断代和链接。但是,要说明西杜村所处这块地域的文明历史,还是有迹可寻的。因为,几个古老的标志物完全可以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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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杜村的村西二里地有一座山,叫孤山,它的存在当然是史前上亿年前的事了。但自人类以来,就有新石器时期人类祖先的生活,比如:袁家庄龙山文化遗址、北吴村龙山文化遗址、荆村瓦渣斜仰韶文化遗址等。这些遗址离西杜村也就二三里地,最远的也就七八里路。这个大家都能想得通,茹毛饮血也好,狩猎打鱼也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仅是原始人类的生活方式,即便是现在人类的生活品质提高了,但山水林地仍然是我们村及其广大农民生产、生活资料的涵养地。前几年,省城两位考古专家,又在我们村的村西和孤山之间的地区,考古发现了大量的陶器陶片,颜色有灰色和浅红色等,器形也不尽相同。经两位专家认真考察辨认,一致断定这些陶器应为春秋战国时期当地居民的生活用品和建筑构筑物。这些陶器的发现,充分说明了西杜村这片土地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是居民劳动、生活的聚居地。其实,这也只是孤山峰峦绵延出来的寻常巷陌。真正使孤山标记史册的故事还没出场。

孤山,又名介山、绵山、方山,地处万荣县,方圆40公里,山体不大,地位颇高。山上草木繁茂,香火旺盛;步移景换,视野开阔。传说,春秋时期,晋文公登基,介子推功成名退,携母隐居孤山,晋文公领兵围山寻找,介子推矢志不仕,困死孤山,从此孤山名介山。西汉时,汉武帝六次祭祀后土,巡幸介山(行事介山),也曾把孤山作为当时的名山。王莽追杀刘秀,孤山亦成为刘秀的避难场所,“刘秀避难,麻雀相助”讲的就是这个故事。后来,便成就了东汉王朝开国的光武皇帝。孤山也是唐代青睐的地方,李渊父子入主长安后,为了稳固江山,统一大业,秦王李世民率兵跨过黄河,驻留孤山,扫除叛逆,“唐寨秋风”是也。看一看,历史上,就有这些显赫一时的皇帝君主在孤山登场亮相,那么,作为现在的西杜村,那时叫什么村名就并不重要了,但据此可以推测到其地不但不荒芜,而且有广大的部落村寨,农户人家,成为皇家招兵纳粮支撑战事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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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孤山的传说是有些久远,人物、地点、情节也不十分具体,况且,作为山林并不属于我们村所有,只是离我们村很近,这还不能算作我们村独有的标志。而历史演进到西汉初年,我们村可就不得了了。1930年,考古学家卫聚贤与董光忠以及当时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组供职的张蔚然和时任山西图书馆图书部主任聂光甫等专家,在我们村子西北坡梁上进行考古发掘。经过辛苦劳作,得到铜五铢钱、铁刀、铁钉、陶壶、陶斧、陶温器等古物,有“千秋万岁”砖和几何纹砖,还有“长生无极”、“长乐未央”等瓦当以及大瓦等文物一万多件。这块考古发掘地南北长有130米,东西宽有20多米。北靠孤山山尾,东、西、南三面独高60米,此地形貌较优,居高临下,视野开阔,按堪舆家言,当为风水胜地,而且张蔚然还撰写出地形地质之报告。根据这些考古成果,结合史书上一些片段零碎的有关记载,卫聚贤先生作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此地当为汉汾阴后土祠的遗址。不管后来社会发展如何错综复杂,学术研究如何各持己见,最终作如何的认可,此地在汉代终归有大规模、高规格的庙宇祭祀建制。由于卫聚贤是我国现代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也是山西考古第一人,因此,凡是从事考古而有机会到这里朝圣的,基本上都是这个结论,也是几代考古人最起码的认可,这就够了。现在,小小的西杜村,当年可是一个烟火颇为腾跃的福地,弄不好,有可能皇帝老儿也经常光顾,你看荣耀不荣耀。后来,我在省城也接触了文物考古界的几位专家,大家一致认为,应该在卫老当年考古发掘地竖立一个纪念物,以示纪念,传续后人。而我作为卫老的同乡(他是我们的邻村北吴村人),又是考古发掘所在村的后嗣,理应在这些善事上多操心,于是在大家的帮助下,2014年秋,在原址上建了一个简易的石头构件的纪念亭。当然,这也可以作为一个汉代已毁的古建庙宇的纪念地标了。这可是一个大当量的标志,西杜村两千多年前就应该是一个既生产又守庙的大村庄,是不是叫庙下村或庙前村,这就是前朝古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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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还不能充分地证明西杜这个村落的古老,那么,西杜村现在村中间的一棵古树,就要站出来说话了。

这棵古槐,树身三四个人才能抱得住,身高足有二十多米,伸展出来的树冠能铺洒下几百平方米的树荫。古槐的根部高出地面有一米,盘根错节,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奇特的根雕作品。古槐的树身之上,有三四个分杈,每个分杈一个人都抱不住,不管是直向的还是斜向的,到树梢还有老高老高。经过古树普查,运城市把它列为古槐之首,山西省林业厅把它收录在《山西省古树名录》集里,并拨专款加以保护。

这棵古槐太伟大了,它的生命超过了几十、上百代人的生命,据专家说是汉代所植,到现在已经两千多年了。两千多年来,中国的传统文化,特别是北方人群,都秉持“槐荫后人”的理念,把槐树栽在房前屋后或村前庙后,这应该是成熟的农耕文明标志了。那么,我们村,或者说是现在叫做西杜村的,两千多年前就已经形成了,因为古槐的旁边还有池塘、有乐楼(舞台),还有庙宇等完整的农耕文化祭祀等建筑。这些建筑经风历雨,屡损屡修,唯有这棵古槐顽强豪迈地挺立着。一路走来,它见证了汉唐的强盛,仰观了宋元的风采,遍阅了明清的神姿,目睹了民国的风云。它像一位严谨的哲人,又像一位慈祥的智者,把栉风沐雨的记忆深深地储存在自己悠久历史的年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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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当然还有一些地标物,只是这些已经足够了。中国五千年文明史,有多少遗存还活生生地呈现在大地上?而对于一个小村庄,不要算自然形态的孤山,也不要算湮没在地下的汉汾阴后土祠,光一棵古槐就足以阅尽二十四史,阅尽《四书》《五经》,她与一个小村庄的相邻相伴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